参考消息网12月14日报道 美国《外交》双月刊网站12月7日发表美国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执行主任、莱恩-斯威格高级研究员迈克尔·辛格的文章,题为《多极时代中的中东》。全文摘编如下:
在过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在俄乌“战争”的冲击下,拜登政府一直在努力寻找平抑油价的办法。因此,当“欧佩克+”10月初决定每天减产200万桶石油时,华盛顿反应强烈。白宫新闻秘书卡里娜·让-皮埃尔断言:“很显然,欧佩克+正在与俄罗斯结盟。”这番直言不讳的批评把矛头直指沙特。
美国政府对沙特的这种非黑即白的看法,与它看待其他伙伴的方式如出一辙。自上任以来,拜登政府经常对国际秩序持二元看法——2022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把当前国际秩序描述为“民主和独裁的竞争”。在一定程度上,它倾向于把伙伴的决定视为对美国忠诚度的试金石。
但美国的很多伙伴不认同这种观点。与此同时,美国的国际优先事项正在经历一个不确定的时期,华盛顿无法向伙伴们保证,它今天关注的地方或问题明天还会继续关注,或者在特定问题上支持美国能获得美国的回报。因此,越来越多的美国伙伴寻求避免选边站队,同时维持与所有大国的关系。
“全结盟”符合自身利益
大多数国家认为,多个大国之间的对抗,而非单一大国的威胁,是对其利益的最大挑战。例如,沙特将中国视为最大的经济伙伴,对华出口占该国出口总额的约五分之一。与此同时,沙特把美国视为头号安全伙伴。
沙特和美国的其他伙伴的方法之一是,在国际关系中采取“以上所有”策略。仅在中东,巴林、埃及、科威特、卡塔尔、沙特和阿联酋都是上海合作组织现有或潜在的对话伙伴。据报道,沙特和埃及表示有意加入金砖国家组织。土耳其是中东地区唯一与美国正式结盟的国家,它也对加入这两个组织表现出兴趣。
一些学者,如美国芝加哥大学的保罗·波斯特曾提出,金砖国家和上合组织的扩张代表一种“替代性国际秩序”的出现。但那些寻求与上合组织和金砖国家加强接触的国家并没有疏远七国集团、北约或联合国。越来越多的国家并不寻求建立一种竞争性秩序,而仅仅是拒绝或至少是试图逃避二元世界秩序的制约和后果,它们一边参与以美国为首的阵营,一边涉足中俄领导的多边机构。在冷战期间,很多国家奉行不结盟政策,但如今,它们选择全结盟。
包括土耳其和沙特在内的一些国家采取这种策略,试图在大国竞争中将成本最小化,利益最大化。对很多国家来说,这一战略也有其他好处。在理论上,全结盟可以影响大国的决策,并享受结盟的好处。如果大国担心伙伴放弃与之结盟而选择与竞争对手结盟,那么它就会为伙伴提供更多好处。这也是防范大国行为不可预测性的一种手段。这种两面下注的举措在中东地区最明显,在这里,美国和中国与该地区接触的前景仍不明朗,就连美国最亲密的伙伴也发现,它们与华盛顿的关系越来越容易受到美国国内政治的影响。
当然,它们有可能要为两面下注付出代价。土耳其2017年购买俄罗斯的S-400防空系统,违反了作为北约成员的义务,导致被驱逐出F-35战斗机项目。阿联酋不愿放弃与北京的安全和技术关系,导致计划中的F-35协议被叫停。匈牙利阻挠欧洲对俄制裁可能让布鲁塞尔进一步坚定拒绝向布达佩斯提供资金的决心。就连美国最亲密的盟友之一以色列也认为,它与中俄的关系正在取代伊朗和巴勒斯坦问题,成为与华盛顿的主要摩擦点。
美国应停止“战略自恋”
美国可能向伙伴们发出最后通牒——在与中俄的竞争中,它们必须选择一边。但这样的做法并不实际。首先,美国的伙伴与中俄有多种形式的合作,例如高额商品贸易,对美国的利益几乎不构成任何威胁,并不值得强烈反对。此外,在中国问题上,发出这样的最后通牒或许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国家的经济与中国经济密不可分——这是当前大国竞争与历史上的大国竞争的关键区别。此外,这样的要求很可能促使美国的伙伴提出更高的经济和安全保障诉求,而华盛顿可能不愿或无法提供这些保障。
美国的决策者不应该追求冷战式的全球分裂,而应该承认,当前大国竞争不太可能在所有问题上都形成二元秩序。华盛顿在决策过程中往往忽视伙伴的利益。美国的决策者经常认为,伙伴们与美国的想法一致,或者伙伴们会自然而然地维护美国的利益——这是一种令人遗憾的谬论,美国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赫伯特·雷蒙德·麦克马斯特等称之为“战略自恋”。
这种自我专注会导致两种政策失败。首先,美国低估了其伙伴对特定政策的承诺。例如,华盛顿未能意识到利雅得在历史上一直反对美国影响其石油生产决策,这导致拜登政府在2022年10月对欧佩克+的决定感到意外。其次,高估美国自己对特定政策优先事项的承诺,结果导致华盛顿对伙伴国拒绝其请求没有任何准备措施。例如,2015年,美国总统奥巴马要求全球伙伴抵制中国主导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但就连美国最亲密的盟友英国和澳大利亚也拒绝了这一请求。
在中东各国,几乎没有人相信,接受美国的要求会在下次出现问题时免于陷入双边关系危机,或者让它们获得华盛顿的同情。
美国不应继续试图将它偏爱的、简单的结构继续应用在更复杂的国际现实中。美国对伙伴们提出的问题不应是它们是支持还是反对美国,而是在最重要的时候它们会支持谁,以及它们会得到谁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