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川，位于现今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小金县境内，小金臧名赞拉，意思是凶神。这里曾是乾隆朝两征大小金川的战场，沿河多产砂金。

所谓富贵险中求，为了一朝暴富，不少淘金者溯河而上，进入四姑娘山深处。那里山高林密，猛兽出没，凶险异常，因此诞生了不少恐怖而诡异的传说。

一：淘金客深山奇遇

当时有个淘金者姓熊，我们暂且称之为熊大。他在山中已经转悠了小半个月，早已弹尽粮绝，然而不要说是黄金，就连块铁皮也没见着。

就在他心灰意冷，饥渴难耐之际，偶然发现密林之后竟然有片旷谷，里面好大一处聚落，粗看不下数千户人家，简直堪比一个镇子。

熊大惊喜之下，犹如荒漠中发现了绿洲，也不暇细想，赶紧冲到下面。只见里面鸡犬相闻，鳞次栉比，人来来往，好不热闹。

逛了不知道多久，肚子咕咕作响，沿街馒头煎饼的香味一个劲往自己鼻孔里钻，可惜自己口袋空空，哪有半个铜板，只能不停地咽着口水。

对面临街有一幢大宅，雕梁画栋十分气派，有个白发老者正负手而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打量。

熊大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正要转身离去之际，就见那老者竟施施然走过来，对他道：“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熊大点头应是，那老头又道：“看你好像是饿了吧，要不老夫我今天就做个东道，一点粗茶淡饭，也不值得几个钱。”

这话听得熊大心花怒放，当即连声道谢。跟着老者进去后，就见他端出一个食盘，上面有鸡有肉，好像早就准备好一般。

熊大来不及客套，一顿风卷残云将其一扫而空，拍拍肚皮抹抹嘴巴，跟老者道谢后就想走人。

就听老者问道：“你是怎么想着来这里的。”熊大也不隐瞒，如实说自己想来淘金。

老者点点头道：“我猜也是如此，山里倒是产金子，不过外人基本都是徒劳无益，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你不如干脆就在我家帮佣，虽然不能一朝暴富，却胜在安逸稳妥，总比在深山老林瞎转悠强。”

这就是所谓的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呀。金子虽然诱人，可却要拿命去撞大运，又见老者和善可亲，当即点头同意。

老者大喜，这才介绍自己姓李。自此，熊大就给李老板干活打杂，还别说，老板对他那是没话说，不仅待遇优渥，而且绝对不用加班加点。下了班还有大把时间自由分配，简直就是活少钱多的神仙工作。

熊大没事就出去市井街道上瞎逛，这里的人也个个热情好客，买个东西吃个饭，更是加倍奉送。一时间搞得熊大乐不思蜀，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好像生来就出生于此，宾至如归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二：是人是鬼又何妨

直到某日，老者让人开始洒扫庭内、陈设一新，一问才知道已经到了要祭祀祖先的腊日了，熊大这才念及家乡父母，不由恍然若梦，这股思念不起还好，一旦涌出怎么也压不住。

老者劝留不住，只得让熊大快去快回，并道：“若你定要回去，那就明天就走吧。”

当天晚上，老者悄悄塞给他一包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重重叠叠，道：“这是一点工钱，不算多。不过你给到家里，应该够用几年了。千万要保守秘密，跟谁都不能说，即便是你老婆也不能泄露。”

熊大点头应是，内心却有点莫名其妙，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干嘛？结果才凌晨两三点，老者就催促道：“现在就可以趁着月色出发了”，随即又塞了几枚烧饼到他怀中：“饿了就吃这个，才能平安到家。过完元宵后就记得回来上班，千万不要爽约。”

熊大一脸纳闷，可也不好多问，当即就拾掇一下出发了，才刚走出大门，后面砰地一声，大门就给关上了。

熊大闻声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老者？就连大宅子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那数千户偌大的集镇也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斜月欲落、树林深黑！

他心头狂跳，身上冷汗直冒。这，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鬼市！熊大吓得当即就要发足狂奔，没想到双腿无力，一个踉跄就栽倒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饥饿难耐，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就在觉得快要活生生饿死的时候，他才想起老者给的烧饼，当即什么也顾不得，掏出来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几个烧饼下肚，那股饥火才堪堪被浇灭，熊大这才有力气站起来，感觉恢复正常了。

他随即又打开老者送的包袱，只见里面竟然是沉甸甸的黄金，粗略一算，足有二十两之巨！用牙一咬，如假包换！

熊大心中狂喜，方才那点畏惧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只要有钱，老板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欢喜之后，突然一拍脑门，乖乖，元宵节后死也要回来上班！

他当即折了数十条竹枝，边走边插在出山的路上作为标记，就怕忘记回来的路，毕竟年薪二十两黄金的工作可不好找呀！

三：长恨人心不如水

等到他出山回到老家，城里家家户户都在祭送灶神，业已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了，熊大一阵激动，跑去金店换了钱，随即才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家。

邻居们看得眼珠子通红，纷纷羡慕嫉妒恨道：“呦呵，熊大，你这一走大半年，在哪发了大财了？”熊大自然笑而不语。

结果就有人盯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恨恨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赚了几个臭钱吗！”又有人不怀好意道：“肯定是在外面干了什么杀人劫财的勾当，不然就他那熊样，哪来这么多钱。”

更有那脸厚心黑者，跟到熊大家，半是玩笑半是威胁道：“有发财的路子也带上哥们呀，不然我可要去衙门举报你了。”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呀！熊大恼恨自己太过高调，后面只得无奈地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结果，到了元宵熊大准备回去的时候，左邻右舍纷纷毛遂自荐、踊跃报名，还辗转把自己什么姑表兄弟、二伯大舅都拉上，要跟熊大一道去那“鬼市”打工，有这么个赚钱的好地方，错过了岂不是傻子？

就这么着，竟然凑了大几十号人，一伙人浩浩荡荡、意气风发地回到了四姑娘山。进了山，熊大才松了口气，幸好，当时标记道路的竹子还都历历俱在。

等走到当初离开的地方时，一伙人面面相觑，熊大也傻了眼，这里哪还有平原旷谷、数千人家？再往前走，分明是一片悬崖峭壁。

熊大不死心，又领着众人走上旁边一座山头，登高远眺，仍然一无所获。正在熊大懊恼，大伙就要翻脸之际，就见山林中突然窜出十几条野狗，一边狂吠，一边朝着山上众人奔来。

等走到近处，突然一个个伏地大吼，竟然全都化为老虎，冲着人群就呼啸突入。众人吓得亡魂直冒，纷纷撒腿就跑。

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被吃了，又有几个人被伤了。反正等熊大踉踉跄跄跑出山林时，身后还能跟着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几人惊魂未定，就这么狼狈地回到老家。

后记

清朝同知二年，当时距离小金县不远的石城县（今四川绵阳北川县），有个国子监贡生叫做刘斗山，去拜访正在南江（今属四川巴中市）担任县令的老同学徐本立时，于席间讲了这个故事。

徐本立听了拍案称奇，正好，他们二人共同的老同学、大学者俞樾，致力于搜集稀奇古怪的故事，于是徐本立就让自己的儿子徐思赞，将这个故事誊写下来寄给他，俞樾因此将它收录在自己的志怪异闻《右台仙馆笔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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