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一直犯错,一直自省,一直前行

柴静做两会直播节目,那么大一个场合,她做的也挺好。导演夸她:“其实你也没特别之处,就是平常说话。”柴静很得意。刚入行当主持人时,她老是忍不住在心底大喊:“我在这呀,我在这儿啊!”心里静不下来,说话也急躁,她以为过了七年,终于学会平常说话了。

直到柴静采访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是陈坤志,他被指控操纵土地拍卖。在采访里,陈坤志几乎是得意洋洋的承认了所有的事实,律师跟他说在法律上他没有问题,加上他本人是公安大学毕业,人脉极广,因此他毫无顾忌。

这时的柴静是愤然的,她记得工人们写给她的信,信上按了很多红手印,每一个都是对陈坤志的控诉。这样的人,受到惩罚是罪有应得。

节目播出,陈坤志被判处死缓。但这事没完,陈坤志对柴静说:“在这个事件中没有人是正义的,别打这个旗号,大家都是为了利益。”

柴静很诧异,此时的她觉得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只有被欺负的弱者和使用暴力的掠夺者。但是等她拿了陈坤志提供的信息去印证时,发现陈坤志说的是对的。告发陈坤志的带头人领头闹事,把厂长赶下台,私卖设备分了一部分钱,把厂房拆成一个个格子租出去,又是一笔钱。在柴静采访陈坤志前,还觉得告发陈坤志的工人们都是备受压迫的穷苦人群体,采访结束后,柴静只觉得都是一个个诉求利益的人,哪里有穷苦可言。

正是这一番自省,把柴静从带有情绪的采访中拔出脚来,让采访回归本来的真实面目。

第二天出门,出租车都找不到,拦了一老旧车,开起来像犁地一样。司机跟柴静炫耀:“这里每星期都有有钱人被暗杀,就是要跟这帮资本家斗到底。”

柴静明白了Ann所说的话,这个世界没有确切的黑和白,只有无穷尽的灰色,弱者根本不是我们所想象的弱者,强者也不是一直都在掠夺。她仍然尊敬安娜,但是也进行自省,安娜冒着枪林弹雨,为一次采访可以倾注生命,同情心极深,容易将世界分为掌权者和被侮辱者,容易将个人好恶凌驾于事实之上。

在柴静的书籍《看见》里,这样的自省比比皆是,从头到尾,从一而终,她年轻时也会犯错,有些错误即时改造,有些需要好几年,而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是错误。她很诚实,错就是错,然后要自省,为什么这样,自己要怎么做才是最好。

正是这些自省,让她慢慢地变得客观理性,对事物有自己看法,但是不会轻易发表看法,只有在逻辑分明时,真真假假都会显现出来。